回首這個自己曾經與同事打拼四年的公共媒體,心裡感慨萬千:我見證過公視開台時大家一起打拼,很快建立了良好的節目口碑,我感受到同事們雖然意識形態或政治立場不同,卻能彼此包容的內部民主氣氛。在這裏,我做出了人生第一部紀錄片—島國殺人紀事,參與打造了台灣第一個專業紀錄片節目—紀錄觀點,我很感謝公視給予的養分與自由創作空間,更感謝幕後真正的老闆—忠實的公視觀眾及全體納稅人。也因此我特別不捨,目睹這塊原本百花齊放的傳播園地日益枯竭,這個先天體質就不好的公共媒體正在快速流失它有限的競爭力。
坐在公視門口,我看到的不只是公視眼前的困境,更憂心它的未來發展。商業媒體不需要在意公視,公視越亂,對他們內容品質的威脅越小。兩大黨更不在意公視,公視越弱,對他們政策監督的壓力越輕。最該在意的,其實是公視努力自持的員工,以及希望看到優質媒體的善良納稅人,我擔心你們的聲音再不出來,日益弱化的公視(或公廣集團),總有一天會面臨解散或賤賣給財團的命運。
靜坐次日,內部人士指出部分董事已經向新聞局請辭,詭異的是開春至今無人敢證實此事。身為前公視製作人,我再次敦請睿智的董事長與還在任的董監事們儘速提出辭呈,不要再互相觀望或卸責給行政院,立法院,你們對外強調延任合法,但20多年前的萬年國代也一切合法,為什麼人民要逼他們下臺?三年來公視董事會的改選紛爭與不當延任當然是政黨惡鬥所造成,但你們有人若無其事的接受任命,有人引經據典的設法延任,就足以說明你們是自願進入一個不義的共犯結構。
忝為受過四年法律訓練的法律人,我想提醒諸位傳播界先進,法律只是最低限度的道德,你們目前面臨的是倫理問題,不是法律問題。如果非你們擔任董事不可,請告訴社會大眾,你們上任至今對公視的貢獻為何?這是責任政治的起碼要求。如果非你們不可,我想新聞局一定會再度提名,立法院也會同意你們續任第五屆董事,如此一切合理合法,你們也不用再與前任董事長等人死纏爛打下去。
至於你們擔心一旦下臺,會讓公視陷入營運空轉危機,我想再笨的人都看的出來,經過這兩年連續劇式的的高層鬥爭,公視早就具有豐富的空轉經驗,請你們對我的同事們有信心,就算人事紛爭不斷,基層的員工還是會努力撐在那邊,只是心情很差而已。如果還是不放心公視人的專業能力,你們也大可以指定現任總經理必須看守到董事會完成交接才能離職。
目前台灣社會最需要的是你們的「態度」,總辭當然不代表解決公視困境,但各位如能主動請辭要求改選,黨政機關就無從再迴避拖延公視議題,那將留下典範。 你們如果完全被動,還要等到媒改團體抗議,傳播學者來拜托你們下臺,在我來看,就是戀棧。你們可以對外訴說再多的無奈與使命感,都改變不了你們是權力集團破壞公視體制幫凶的事實,與當年的老國代一樣其心可誅,那就等著留下罵名。
身為前公視產業工會常務理事,我也想呼籲代表員工的工會幹部,請挺身出來扮演進步力量,如果延任一年多的董事們捨不得下臺,你們就應該發揮監督作用,從公視本身啓動改革才符合員工的最大利益,尤其得來不易的勞工董事更應身為表率,表現出與官派董事不同的風骨與格局,不要本末倒置幫董事找理由,讓外界誤以為公視工會只是董事會的馬前卒或御林軍。
我當然理解高層主管掌握你們考績的生殺大權,但也請不要忘記公視員工的真正資方不是那些長官,而是提供我們奶水的廣大閱聽人。我也瞭解這幾年的內部亂局也許對你們某些人造成傷害,但你們既然是員工最高代表,就有責任設法重建同事間的信任關係,請不要讓仇恨邏輯延續下去,讓政客們有機可趁。
第四屆董事會卸任只是起碼的第一步,我知道未來還有很多硬仗要打,行政院新聞局是否盡責重提新董事名單,立法院朝野能否撇開一黨之私,公正公開地遴選出適任的董事,都在未定之天。身為公共媒體的工會幹部本來就比一般工會來的辛苦,如果你們為了員工及公共利益前往新聞局、立法院陳情抗議,相信許多公視之友,包括我在內,都會力挺到底。
台灣公視雖然比商業電視擁有較好的口碑,但與英國BBC,日本NHK等國際公視相較,其實十分弱小,節目質量對台灣電視生態一直無法產生良性影響,這都要歸咎於歷任執政者沒有能力提出像樣的傳播政策,對公廣集團的規劃及廣電法規的修正漫無章法,而且縱容眼中只有權力鬥爭的政客將黑手伸入公視,破壞公廣集團的獨立自主性,撕裂了公視員工的革命情感,更傷害了公共電視累積不易的社會形象。
身為一個卑微的紀錄片工作者,沒有資源促成什麼改變,為了回饋公視的栽培,我只能善用手上的紀錄工具,即日起我將邀請三位獨立紀錄片導演,及支持媒體改革的年輕朋友,成立公視紀錄大隊,展開一項紀錄片拍攝計劃,主題定為:「那些年,他們一起搞垮了公共電視!」深入紀錄未來一年公視董事會、行政院新聞局(及即將成立的文化部)及立法院處理公視議題的相關過程,並開放版權,歡迎各大媒體與我們共享影像。
我們當然不希望真的拍到台灣的公視被惡質政客及董監事搞垮,但如果你們打算再惡搞下去,我們保證會讓你們的嘴臉在台灣觀眾面前現形,你們的言行也將在台灣傳媒歷史上留下無法抹滅的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