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工聚會】沈可尚的影像素描:從題材選擇到腳本形成(側記/吳欣怡)

沈可尚導演在這次紀工聚會(2013/04/20)中以座談的方式,傾聽觀眾創作上的提問,扣緊講座主題,仔細說解所執導的各部紀錄片,其於題材上的斟酌選擇,與個人對於拍攝題材所抱持的堅持與熱情。並詳細剖析腳本的形成過程,以至回顧每部影片創作方法上的轉變,如何在每一次創作中,突破舊有習慣模式,試探紀錄片拍攝更廣闊的可能性。另亦延伸闡論導演不為任何對象服務,在創作觀點上所保持的獨立與自由。



試探紀錄片──《賽鴿風雲》縝密的拍攝規劃

導演首先談及NGC紀錄片的拍攝經驗,為因應NGC全世界播映性質,題材選擇必須植基於「普世理解的情感」之上,思考以臺灣為主題的故事該如何呈現,才能讓世界各地的人們也同感興趣。最後導演將「賽鴿」這個普遍世界的運動定為主題,大家對於賽鴿都有著基礎性認知,當賽鴿流入臺灣之後,又因臺灣特有的賭性,使賽鴿發展出全球獨一無二的賽制,深度涉及競賽與金錢的內容,成為此部紀錄片所關注的焦點。



在經過為期半年的田野調查後,即用處理劇情片的手法,詳細寫下每場的訪談對象、訪談內容、哪些該搭景拍攝、哪些該實拍,腦中有著鮮明的主視覺與敘事線條,以極其縝密的方式規劃拍攝內容,並每天寫下拍攝報告,紀錄日日環境與被攝者的變化,無意中也開啟先前不曾出現的靈感,發掘更有趣的拍攝素材。導演曾十分執迷這種理性規畫腳本的方式,以一個概述為核心,從而發展影片結構與調性,享受著寫下這些文字的過程,正式拍攝時也仔細做到這些預先規畫的細節,一步步增強自己的安全感,深信這就是拍紀錄片的方法。此外,NGC紀錄片以旁白說故事的特有形式,讓創作者們有個把故事說清楚、說漂亮的方法,雖拍片過程同樣辛苦,但挑戰相形較小,也成為導演在下部紀錄片《野球孩子》中亟欲反撲之處。


突破框架──《野球孩子》適從自然

在拍攝《野球孩子》時,導演採用與拍攝《賽鴿風雲》全然極端的方式,幾乎沒有為這部片刻意安排過什麼。在確認以「童年」為核心與大致結構後,便直接前往現場拍攝。一切以自然為走向,伴隨著被攝者日日生活變化,讀著這些孩子的課表,猜測著即將發生的故事。在觀看素材的同時,也將心中有所觸動的部分寫在便利貼上,這些龐大而瑣碎的靈感一張張貼滿整個牆面,在剪接工作還未開始前,導演甚至對於這部片可能呈現的樣貌仍一無所知。結束拍攝後,即根據先前寫下大量的便條素材,不斷重新排列組合,確認每個剪接的氣味,不再使用《賽鴿風雲》中用文字稿便框限整部影片的方式。因此在《野球孩子》創作上,幾乎沒有腳本形成的過程,只有因被攝者狀態的轉變,而不斷調整如何說故事的歷程。



《野球孩子》曾有過兩個版本,一個是沒有旁白、音樂與字卡,甚至幾乎不存在故事性的版本,先前導演對於此版本極高的藝術性感到相當滿意,不料卻得到認為其沉悶無趣的回應。最後導演決定與自己妥協,他仍希望藉由這部片子,讓這群原住民孩子是受喜愛的,而非只專注於個人對藝術性的堅持。有了如此領悟後,又重新剪接了一次,並加入字卡與音樂,讓影片更容易讓人親近,確定了《野球孩子》最後的面貌。


持續追索──《遙遠星球的孩子》與《幸福定格》

第三部紀錄片《遙遠星球的孩子》,來自於導演幼時欺侮自閉症孩子的回憶,愧疚停駐心中始終揮之不去,又在某次觀看Discovery節目時,對於其用極科學的方法詮釋自閉症感到憤怒,探討自閉症不應只用如此客觀冷靜的切入觀點,這些患者除了身體上那些不可抗拒的病因之外,理應擁有更豐富、更廣闊的內心世界。因此在三年創作期間裡,整整用一年費時專注研究自閉症,才陸續展開拍攝工作,此片腳本極為精密,最後總共分成四集,各自使用不同的表現形式,以系列的概念完整呈現,落實心中的責任感,並獲得極大的滿足。


目前進行以婚紗為主題的紀錄片《幸福定格》,則是討論「幸福」與「相片」之間的關係,並涉及幸福定義的轉變,不論是年老時回頭思考年輕所謂的幸福,或是在年輕時看待年老後幸福的狀態,都是導演欲探索的課題。


拍攝題材的熱情與創作詮釋觀點之獨立

根於對拍攝題材上的熱情與堅持,若提案不順利,導演便轉而重新思考影像的安排,從未因提案失敗而放棄任何題材,因為放棄不拍代表對於該題材並沒有堅定的熱情與意志,但那是創作最重要的原點,藝術光芒與創作能量因其繁衍而生。

此外,不少觀眾對於導演如何面對被攝者感到好奇,會不會因為被攝者介入其創作,而影響導演個人對影片的詮釋。沈可尚導演認為紀錄片是生活的方式之一,並建立在人與人之間的互信上,他珍惜每段與被攝者共同參與的生命經驗,當被攝者對於影片的想像與導演的詮釋不同時,也必須誠實說出自己的立場,以謙遜的態度與被攝者協調溝通,彼此得到互解與體諒。因為導演相信創作者永遠有選擇自己觀點的權利,當一部影片進入剪接階段,便是創作者掌握最大詮釋權之際,紀錄片不為任何對象服務,所面對的其實是自己,必須忠實傳遞作者內在深刻的認為,即便不符合主流價值,那麼就用不符合主流價值的方式去完成吧!因為創作者所抱持的詮釋觀點,才是紀錄片最重要的核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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