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小百科】真實秀Reality TV 與紀錄肥皂劇Docusoap(文/鐵木真)



紀錄片與真實密不可分的關係,是觀眾深深地被紀錄片所吸引的原因。有評論家認為紀錄片和觀眾之間存在著一種可被稱為「真實契約」(reality contract)的共識。也就是說,紀錄片和觀眾已經達成了一種不成文的默契,當觀眾看見紀錄片時,真實就成了對紀錄片的一種自然理解方式。

於是從八零年代末期開始,當某些節目或是影像想要帶給觀眾某種逼真性或真實性時,便會開始學習運(挪)用紀錄片裡慣常的拍攝手法或形式。像是著重社群中多角色之間的關係,以家庭、愛情、陰謀為主軸,但總有出人意表的事件和驚奇情節的「肥皂劇」(soap opera),在這樣的前提下,也因而產生了一種新的類型-「紀錄肥皂劇」(docusoap)。

就如同docusoap的字面那樣,「紀錄肥皂劇」有著肥皂劇的敘事結構,但也有觀察式紀錄片(旁觀、不干涉)的元素,在八零年代末期到九零年代,不同於強調即時且真實的「現場直擊式」節目,這種新型態的肥皂劇反而造就了新的趣味。

到了九零年代中期之後,docusoap被注入了更多想法。宛如蒼蠅停在牆上的攝影機概念仍然不變,但原本的觀察進化為窺視,節目也超越了肥皂劇的虛構腳本,開始訂下遊戲規則和事件,並以高額獎金或豐厚獎勵吸引參加者,人性的競爭和互動反應成了新的噱頭,Reality TV的類型節目於是誕生。

「真實秀」(reality TV)同時也有人稱為「真人實境秀」(reality show)或是「事實姓娛樂節目」(factual entertainment programs)。節目沒有草稿劇本,且大多以素人取代專業演員,期望人性的即時反應能夠順應著節目裡的事件或規則,達到娛樂的效果。大部分的真實秀節目,都以「赤裸裸」或強調百分之百的真實作為噱頭廣告詞。

這類的節目像是早期風靡台灣的《歡笑一籮筐》,以突發事件捉弄不知情的當事者;日本著名的節目《搶救貧窮大作戰》、《戀愛巴士》,美國的《生存遊戲》(Survivor),英國的《誰是接班人》(The Apprentice),還有台灣觀眾所熟悉的《酷男的異想世界》(Queer Eye for the Straight Guy)、《超級名模生死鬥》(America's Next Top Model)……等等。也有也有專門以真實秀現象為主題的電影,如《楚門的世界》(The Trueman Show)和《艾德私人頻道》(ED TV),都探討著個人隱私和公眾間的界線,觀眾窺視的慾望和自我生活的本質。



真實秀從九零年代中期發展至今,已經有過許多令人難以想像,遊走在尺度和道德邊緣的不同型態節目(像是與AV 女優共處的主題),但其中最值得一提的莫過於1999年荷蘭推出的《Big Brother》(老大哥)。這個節目將約十為參賽者集中生活在一個對外隔離的屋子裡,在參賽者身上別上麥克風,各房間內也都有著攝影機,二十四小時紀錄下每個人的行為和對話,然後透過剪接呈現較精彩的事件。每週參賽者們都必須要投票選出最想要淘汰的人選。最後一位留下的,便可獲得製作單位提供的巨額獎金。(Big Brother取自小說家喬治歐威爾的小說《1984》裡的角色,意指當權者無所不在。)

帶有偷窺色彩的《Big Brother》播出之後在荷蘭大受歡迎,之後被25個國家仿效製作,以英國為最。2009年二月,因為曾在英國《Big Brother》節目發表種族歧視言論而暴紅的參賽者潔古蒂(Jade Goody)在得知自己罹癌後,決定把生命裡最後的時光,全都公開攤在大眾目光下,更以七十萬英鎊賣出了自己婚禮的轉播權。因為真實秀而從素人成為明星的古蒂開始販賣自己隱私和生活的舉動,引發了真實秀節目倫理的爭議,也使得真實秀所延伸出來的現象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縱然許多人都將真實秀與嗜血、偷窺、八卦、殘酷、不道德、探人隱私、滿足新鮮感…等較負面的用詞聯想在一起,但歐美各國真實秀的收視率卻都居高不下,僅次於運動賽事和新聞,並且總能成功造成話題。就像荷蘭曾經有個關於器官捐贈的真實秀節目雖然引起爭議,但卻也讓議題在社會上引起廣泛的討論。而關於努力、如何成功(殘酷競爭)、勉人向上的真實秀節目也不在少數,像是房地產大亨唐納‧川普(Donald Trump)自製的的《誰是接班人》,日本的《搶救貧窮大作戰》便是很好的例子。

另外,真實秀的基本精神,其實也早已經潛入了其他類型的節目,像是益智問答與選秀節目。以台灣最紅的《星光大道》來說,製作單位以設計好的機制讓參賽者們在幕後是好伙伴,幕前卻成為競爭對手。每集節目的尾聲,大伙抱著淘汰者哭成一片的情景,儼然成為節目的最高潮(不同於《五燈奬》了)。刻意捕捉這種真情流露(真實)以搏取收視率,實際上就是真實秀的最高指導原則。近年來各種選秀節目之所以大大流行,正是因為巧妙地利用了真實秀的原則觀念。

而由於真實秀的大行其道,以及它在道德倫理、公眾隱私之間的越矩和迂迴,某種程度上正撬開了大眾對於隱私、真實的固有觀念。紀錄片、電視(節目)、Docusoap、Reality TV,彼此文類的混合和創新,也影響了紀錄片的創作。像是個人影像日誌(video diary)的興起(自拍、表演性質強、把私密影像放上網路);美國導演麥克摩爾(Michael Moore)總愛使用的直擊訪問、訕笑對像,讓受訪者的窘境在影片裡全都露;還有Morgan Spurlock以親身實驗連續吃麥當勞三十天的《麥胖報告》(Super Size Me),都非常非常符合緣起於紀錄片裡的「真實」而有了嶄新面貌的當代影視精神。

然而,分析的最終目的不是要將這些影像按表歸類,也並非要給予一個合適的定義或詮釋。而是要透過追尋、思索與分類這些和「真實」密不可分的影像,嘗試在定義產生的軌跡裡,找出彼此間異同的原因和意義。

電視真實秀的興起所關乎的,已經不再是這究竟是「真實」(真)或「虛構」(假)的傳統問題,而更像是一個關於(對真實的)「癮頭」是如何形成的質疑。在這個新的影像潮流裡,它向我們揭示的是,「真實」透過娛樂化、消費取向意圖所能引起的力量漩渦;還有當電視公開播放過去那些被稱為「私密影像」的同時,何以觀眾會如此興奮與迷戀的提問。一旦我們試著理解,或許「真實」的本質才會漸漸清晰,逐漸成形。


--
《麥胖報告》預告片:

張貼留言

較新的 較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