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形道場 Dojo 5/圖片提供 陳詠雙 |
文/陳詠雙
2023 年,我在二月初來到日本山形,參加山形 Documentary Dream Center(DDCenter)主辦的道場工作坊 Dojo 5。山形一直是紀錄片工作者的殿堂,我過去跟著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TIDF)以及台灣朋友們朝聖了兩屆在秋天舉辦的影展,有許多美好的回憶。
山形道場是一個怎麼樣的計畫
去年冬天,合作的夥伴苡珊(導演)與我(製片)正在進行《雪水消融的季節》(After the Snowmelt)後製期。這是始自 2017 年一場於尼泊爾發生的台灣情侶山難事件的紀錄長片,導演苡珊紀錄下自己以及山難中倖存的聖岳,如何面對這場意外、面對失去生命中摯親/摯友的傷痛。這部片才剛剛完成大部分的素材整理,以及第一版的導演剪接腳本。苡珊和我討論是否該報名山形道場工作坊,她的起心動念是 2020 年於 DMZ Docs 韓國國際紀錄片電影節,與 DDCenter 的藤岡朝子(Asako Fujioka)一對一面談時,討論到「導演為何將自己視為倖存者?」,得到了創作意識上的啟發。
於這場面談的兩年半後,《雪水消融的季節》已完成了關鍵的場次拍攝,我們正掙扎於該如何講述故事。這是一個歷時多年的拍攝計劃,我們期待能透過參與 Dojo 的歷程吸收跨文化/語言的他者觀點,聚焦影片敘事。
然而要參與這工作坊,還必須要有相當大的決心——這是一個希望電影人與世獨立整整一個月的駐村/閉關的計劃。山形本身就是一個相對日本大城市的鄉下區域了,沒想到道場工作坊的總監 Asako 對創作人更「狠」,把大家拉去一個從山形市出發,不經過兩趟轉車都還到不了的肘折溫泉(Hijiori Onsen)。
在肘折溫泉首先會進行四天半的工作坊(乱稽古),工作坊邀集日本與國際的電影工作者與會,包含來自各地的導師(mentors),發表各自的作品進度、困難,分享創作的可能性。在工作坊後,道場計劃讓國外來的電影創作者們,在偏僻小小的村落裡待上一整個月,繼續面對自己以及創作,這樣的駐村計畫才結束。
一個月!我想著其他在台北的工作事項,猶豫好久,最後協調二月第一個禮拜以及最後一個禮拜參與。整個工作坊共有兩組國際組,我和導演羅苡珊實地參與,剪接師林婉玉於台灣線上參與了每場 one-on-one meeting。另一組入選的台灣團隊為《烤火房的一些夢》(SPI),泰雅族導演莎韻西孟以及台籍駐巴黎的剪接師林怡初,一同待了整整一個月。該組的監製黃惠偵(曾於 2019 參與 Dojo 2),則全程參與了第一週的工作坊。
關於工作坊是怎麼進行的
在工作坊中,我們與主要來自台灣與日本的導演分享彼此的創作:關於祖父參與中日戰爭歷史、即將拆遷的老宅記憶、拒學孩子的中介教育、原民文化與家庭。晚上在如同香味庵的場域聊天分享,也喝了不少山形在地的地酒(sake)。
山形道場 Dojo 5/圖片提供 陳詠雙 |
這屆的工作坊邀請了四位導師,各自為討論帶來了不同能量:於許多國際影展備受肯定的黃驥與大塚龍治導演夫妻檔一同參與,黃驥坦率地分享她如何以生命的私密經歷轉化為電影創作,而大塚往往能於與創作者對談過程中,妥貼地提醒導演的盲點與風險。他們在課程中分享以極小的劇組編制完成的堅實創作(《雞蛋和石頭》、《笨鳥》),展現創作者的意志力,非常驚人;曾與侯麥、許鞍華等大師共事,並經手多部精彩中國獨立紀錄片的廣東籍留法剪接師雪美蓮(Mary Stephen),以其嫻熟豐富的經驗,提供團隊們許多務實的可能性。更一一指出每件作品中最普世的情感,提醒這才是跨語言與文化的電影能與觀眾連結的核心。
過去與佐藤真以及原一男等日本大導演合作的剪接師秦岳志(Hata-san),在討論作品的過程中,展現擔任創作者的輔助者,專注「傾聽」的能力。於課程中,他以過去許多日本實際發生過的紀錄片爭議為案例,分享創作者面對紀錄片倫理之難。當我們向他表達敬意——即使資歷如此豐碩,但姿態仍如此謙卑——他客氣地說:因為太容易一不小心就犯錯了。
自山形影展發跡的國際導演河瀨直美,也應邀於駐村中段來到肘折溫泉與團隊相處了兩天一夜,對還在發展的作品回饋了詩意及文學性的想像。除了上述的導師,道場計劃的總監 Asako aka 山形影展精神性人物/吉祥物(?)也實際上默默地擔任了另一個導師的角色。好久以來,在不同文章看見她的介紹、採訪文章,但第一次有機會這樣近身互動相處,看見她從容細緻的管理安排一切,主持、翻譯、帶領大家討論,有機的調整一切。她讓我見識到具有國際視野的電影人風範和氣度,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非常有啟發。
工作坊尾巴,我們嘗試以詩句(俳句)整理這段時光的收穫。許多創作者寫出美麗詩意、或者拍案叫絕的句子,好比:
「雪花逐漸掉落累積,像是素材一樣」(來自一個年輕的動畫創作者工藤雅);
「雪地本無聲,電影淨化了感情,原來是心聲」(來自Mary老師);
「外頭積雪很深,但人心更深。外頭的冰柱很尖銳,但大夥給的建議比冰柱還尖銳。」(來自竹藤佳世導演,這句被公認為最猛最有梗)。
惠偵的女兒江平,也寫了一段「躺在雪地好柔軟、好開心」之俳句,十足真誠可愛。
山形道場 Dojo 5-俳句分享/圖片提供 陳詠雙 |
對,忘記說肘折(Hijiori)是一個冬天雪積三米的村子了。每天外面的風景要不是被白茫茫的雪景充滿,要不就是早上起床去上課時,看到許多家戶在清掃屋頂上沈重的積雪(十足勞動密集的工作)。晚上經過通常已經關門的小鎮店家,非常的安靜。
走在小鎮道路上(事實上整個區域也大約只有一條半的道路),往返不同的上課地點,思考自己及作品,思考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剪接師秦岳志在講座時分享的心得很打動我,他說,他從來無意成為一個電影剪接師,他在唸大學時翹課、泡電影院,與包含如佐藤真導演、Asako等許多電影工作者結識,然後因為孩子出生,於是選擇能在家裡的工作的剪接為職,接著參與許多獨立紀錄片工作者的作品剪接。一邊製作電影時,一邊觀察自己的孩子,發展出「電影育兒論」——
1. 你嘗試很多可能性,但大多或許是徒勞(in vain);
2. 家長們展示各種可能性,讓孩子們自己找到合適的路徑;
3. 孩子們(電影)漸漸成成熟,有了自己的步伐;
4. 孩子們(電影)與其他人(觀眾)相遇,孕育未來⋯⋯。
整趟工作坊中,有許多有趣且值得一提的設計。比方說,工作人員 Yuri 架設了一個部落格,在每段課程結束前,會留點時間給大家整理剛剛的心得筆記,並請大家於部落格上留言。這是一個對跨語言工作坊非常好的一個整理,除了分享者可以很明確地接收到各位夥伴的筆記,各個創作者也在密集的討論後,重新思考剛剛的觀點是否與自己作品有可映照之處。
關於每一組的發表其實也挺有意思,相較其他的提案工作坊,許多時候著墨在提案技巧、關於如何包裝你的作品的賣點給買家,但沒想到Asako只有很簡單地跟我們說,一個團隊有兩小時,你們自己想想要怎麼運用。又或者,雖然規定國際組團隊要以兩人為一組參與,但在住宿安排上,卻又安排了一人一間單獨的寢室,晚上即便聚會再晚,每個人回到房間,又回到獨處的時刻。
而究竟道場工作坊本身是否能幫助作品?
課程初始,Asako 就告知所有與會者,這是一個強調彼此平等的工作坊。其中一位導師黃驥,也提到他們在工作坊前,不斷地被提醒說,「請不要把你們會怎麼做,直接地告訴學員們。」「請盡量地以提問代替下指導棋。」在我的觀察,這樣的方法也確確實實地幫助了創作者,在講述自己不論故事、動機或者創作想像時,重新地整理了自己的想法。
再進一步以我們自己這組為例,我們準備投件時,影片進度其實堪稱粗略,僅有短短的片花以及文字資料。然而,為了準備工作坊的發表,我們團隊的成員導演苡珊以及剪接師婉玉,在不到一個月內,非常快速地衝刺準備足供討論的粗剪片段(再度應證「有死線才有生產力」)。也實際上以此版本為基底,在與學員和老師的交流中,得到許多實用的回饋意見。
工作坊期間輪到我們這組發表的時候,前一小時我們請大家盡量地回饋我們準備的粗剪版本,透過大家新鮮的視野(fresh eyes)幫助我們確認觀眾所能接收到的情感和訊息。後一小時,我們放映了本片情緒最濃烈的段落,沒料到的是,在放映前,我們都還在開玩笑說這麼密集的課程安排,誰誰是不是要睡著了。但燈一暗,投影機將影片投放在銀幕上,明明已經在婉玉的剪接螢幕上看過的內容,然而共同觀影的氛圍是如此魔幻,關於生命的情感在那刻強烈地擊中自己。放映後的休息時間我快步走向廁所整理情緒,抬頭面對鏡子時,才想起我應該要去觀照一下苡珊,又趕緊走回教室,走到她身旁時我倆才發現彼此都是剛哭完的眼睛(crying eyes),對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
為了撰寫這份稿子,我重新閱讀了山形道場計畫在徵案時寫的文案,Asako 寫到:「在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上一個月,你將會對你的作品有全然不同的理解。」回望起來,這個描述極為準確。在東京歡鬧的Karaoke店,包廂的一角,Asako詢問我為何當時情緒如此,我重述了放映時的心理活動,喃喃地說,「那些片段是如此強烈(strong),這讓我相信這部片會走得很遠⋯⋯。」
事實上,因為《雪水消融的季節》這部片從戲劇性的山難事件起始,牽涉到年輕生命的消逝、倖存者被觀看的倫理議題,以及作者長期獨立拍攝,自身私人視角的拿捏等種種難題。我認為這部片能夠在有這樣的機會在山形道場工作坊——一個離開台灣以外的觀影社群——檢視影片中事件的描繪方式,討論作者觀點和距離的審度,是我認為非常幸運的事情。
關於駐村生活有什麼意思
在駐村的最後一個禮拜,有兩段歷程讓我印象深刻。
山形影展的志工Ken是個戶外運動的高手,他帶著我和苡珊以及另外一位 Dojo 3 的夥伴導演川上 Atiqa(KAWAKAMI Atiqa),去肘折附近的山林進行五個小時的 Snow-Trekking。(特別介紹 Dojo 3 的導演Atiqa,她於 2021 年以首部紀錄長片《絶唱浪曲ストーリー》的企劃案參與 Dojo 駐村,透過工作坊結識剪接師秦岳志,並邀請其擔任剪接指導,經過兩年的催生,本片《絶唱浪曲ストーリー》將於今年夏天於日本公映,是本工作坊推進成功的案例之一。)
山形道場 Dojo 5-Snow-Trekking/圖片提供 陳詠雙 |
出發的那天早上,太陽從厚厚的雲霧中出來了,透露了一點藍天,我們整裝準備出發,期待著這趟旅程。但沒想到的是,當我們走了約一個小時後,天氣變化,雪開始下了起來,而且隨著時間,越下越凶猛。我的手套濕了,雙手非常寒冷,手指頭像是《媽的多重宇宙》裡的香腸手一樣。我打著寒顫,忍耐著氣溫,繼續努力在深深的雪裡前行。過程中,我除了後悔參與這個行程,沒有其他想法。
Ken 一邊輕鬆地踏著雪,一邊兀自講著他去台灣騎車環島的心得,Atiqa 則好奇地詢問我參與工作坊的心得和關於我們片子的故事,難道這就是熱帶島民與溫帶島民的差異嗎?我氣喘吁吁到沒辦法和他們順暢地講話,越走越落在後頭。
然而,當我仰頭看著我同行的夥伴們,在雪地裡留下深深的足跡,攀登往上,我想起工作坊全然獨立製作、拍攝、剪輯的大場丈夫導演,在課程最後寫的俳句——「在雪地裡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完成作品的道路。」
隔天,是肘折村莊在冬天尾巴最重要的一個活動——「地面出し競争」World Cup。他們把村落的日常勞動「辛勤除雪的工作」,轉換為充滿趣味性質的運動比賽。今年共有 40 多組隊伍,在三公尺深的雪地裡,競爭誰是最快可以從積雪中挖到土壤的隊伍,而原來安靜的村落,也因為這場非常獨特的競賽,週末湧入了近兩百名選手與觀光客。
一早起來,我們興致勃勃地走到大會現場,天氣一開始就不大好,雪不停地下,但因為要集合所有隊伍,因為要有開幕式致詞等行政流程,所有參賽隊伍包含來自台灣的隊友們,站在酷寒的雪地中間瑟瑟發抖,等待時間流逝。
不過,當比賽真正開始,所有隊伍拔起腿狂奔到自己負責的那塊雪地時,腎上腺素加上勞動、鏟雪、爬上爬下,所有人的身體都熱了起來。我們吃力地彎腰,努力地挖,有時候覺得這洞穴應該夠深了吧?應該快達成了吧?其他資深的居民經過我們的洞穴時說:「我看你們這還要再一公尺喔!」「哇,真的假的!」。咬緊牙關,隊友們都非常努力。
總算,鏟子的最前端,似乎撈到了一點點的綠色的、棕色的痕跡,是土壤與植物的混合(他們說這是「找到春天」的意思)。在洞穴中挖到土壤的人,趕緊傳遞給在地面上夥伴,夥伴直線衝刺到大會的裁判面前,證明我們完賽了。由道場工作坊組成的「道場破り」在 40 多組的隊伍中,以 32’06 的成績,最終拿到 27 名(第一名為 7’37,不可思議)。而太陽也終究在這個時候出來了。「還可以啦!」,以一個這麼多挖雪菜鳥以及女性的團體,我們互相勉勵彼此幹得還不錯。
這兩天的經歷,不論是身體的勞動,或者因為天氣帶來的心境轉折,我都隱約有種與做電影的路程,非常相似的感受。
你可能初始充滿興奮與熱情,或者可能對未來非常正向樂觀,但事情不見得總是如你所想;有時處境非常不利、非常困難,但不論是堅持信念,或者因為與夥伴一同合作,最終的成果卻能讓人感到心滿意足。也許有些老生常談(cliché),但這確實是我在駐村尾巴時,所感受到的心得。
山形道場 Dojo 5-掘雪大賽/圖片提供 陳詠雙 |
不論駐村或者工作坊,整個過程能夠如此豐富精彩,我想 Asako 實在功不可沒,她花了許多力氣讓電影工作者遠離日常瑣事,專注作品;積極地帶大夥參與各式各樣的在地活動,與在地人交流文化與感情;幽微但更重要的是,她細心留意每個參與者對創作的焦慮姿態,提供充分的安全環境,使其卸下防備、彼此坦承深交。
聚餐時,山形影展千波万波亞洲競賽的負責人若井小姐(Wakai Makiko)分享了過去在山形影展期間,Asako 曾發起過的一些有趣主意——邀請各國導演自製 KTV 影片,大夥一起放影片大唱歌;以廣播為靈感,在每天放映開始前,以純粹聲音無畫面的方式凝聚大家的專注力;或者在放映前安排瑜伽伸展的活動,放映後去打保齡球⋯⋯讓整個電影影展充滿身體的感官與活力。以前的影展周邊活動就像是小 Dojo,曾經是山形影展策劃人的 Asako 如今轉為無給職的影展董事,專注於將原來的小 Dojo,發展成熟為培育電影工作者的美好活動。
「我認為,與其說紀錄片電影是我最愛的類型,倒不如說是拍電影的人更有趣,因此我才產生了動力。」
Asako 曾經在訪談中這麼提到。如此以「人與人交流」為本位的精神價值,無怪乎山形影展以及相關的活動,能夠如此讓電影人流連忘返。
最終於東京發表本趟駐村的收穫
回到東京,我們準備最終的成果發表「Wrap up Presentation」。Asako 請所有駐村的電影工作者們,一人準備 15 張照片關於駐村期間的最有感覺的時刻(most striking moments ),也請我們發表一人一部駐村期間創作的短片。
山形道場 Dojo 5-東京成果發表/圖片提供 陳詠雙 |
關於照片,因為我們駐村的夥伴生活得非常緊密,所以有很多共同一致感覺美好的時刻,不外乎——對大雪的印象、跟導師討論電影與創作時的啟發、跟在地居民們許多接地氣的互動與體驗、關於獨處的時刻。
然而,各自的創作短片,彼此在事前準備並沒有說好,但我們四位各自選擇了不一樣的視角談論在肘折的駐村心得。怡初表達初始乍到肘折村的興奮感;莎韻著墨在與居民們與我們這些電影工作者的文化體驗;苡珊以大雪的冷,對比於溫泉以及人情的暖。
我自己則是因為兩趟的往返,在每次離開肘折坐上公車時,都有強烈地感傷情節。當巴士緩緩開過村落的道路,旅舍的所有工作人員走到街上,向我們揮手告別,這個已經不只是日本人對待顧客的禮貌致意而已,因為長達一個月的駐村和互動,當彼此道別時,回憶也不斷地湧現。縱使捨不得這段旅程結束,我們也知道回報村落村民、Dojo 的最好方法,就是堅定地把影片好好完成。
肘折駐村的最後一晚,在房間裡,我與山形影展的工作人員 Risa 和 Senpai、Atiqa 聊到我最喜歡的吉卜力電影,正是以山形為背景講述女主角重返故鄉的人生紀事——由高畑勳監督的《兒時的點點滴滴》,他們和我解釋日文片名的「ぽろぽろ」唸作「poro-poro」,描述水滴落在平面的聲音。在翻閱照片以及書寫時,許多對話和風景如溪水流過我的腦海,我想這次參與山形道場 Dojo 的旅程,正是我人生中難忘的點點滴滴(ぽろぽろ)。
* 關於 Dojo 以及 DDCenter,可以參考網站(https://ddcenter.org/)。裡頭有各屆的相關成果與介紹。我的夥伴導演羅苡珊也在《放映週報》分享她參與 Dojo 道場工作坊的心得〈通往內心深處的窄路:記 2023 年日本山形紀錄片道場駐村工作坊〉,提供專注作者觀點的分享。
《紀工報第六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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